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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过去一千多年，理论上却没有任何 新的突破，依然是其“一枝独秀”。但是在实践上，圆滑者 的招数却不断变化，不断翻新，“技能”在不断提高。唐代 有一个特点是做宰相的人数多。苏味道当宰相时，朝中的宰 相即多达六七人。当他向人传授“摸棱两可”的为官圆滑心 经时，其做宰相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也没有主持处理过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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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由于后来的实际水平已经大大超过了苏味道的徒 子徒孙们，无不在理论上保持低调。而“高调”的他，便只

能永远被定格为为官圆滑者的代表，而千余年遭受世人的白 眼。其实，苏味道的真正优势不在于为官之道，不在于传授 圆滑秘诀，而在于他将自己的文学天才转化为文学基因，传 给了自己的后代。

由于后来两次被贬黜，苏味道与四川结下了不解之缘。 虽然他死后被后人运回故乡河北入土为安，但有一个儿子留 在了四川眉山。到了宋代，苏味道的这一支后人中便出了苏 洵、苏轼、苏辙三个大文豪，不仅将乃先祖的文采发挥到了 极致，而且一改乃祖留给世人的圆滑印象，成为古代文豪中 铁骨铮铮的大丈夫伟男子，为千秋万代所敬仰。

先哲说过：历史喜欢捉弄人，喜欢同人开玩笑。苏味道 以圆滑为官闻名于世，留给这个世界最有名的词汇是：摸棱 两可。然而，他的后人却反兰道而行之，宁可历尽坎坷也不 随波逐流，宁可被流放到天遍海角，也要为真理而斗争。从 苏味道到苏东坡，人世间的遗传变异是居然是如此这般丰富 多彩，真让人一步三叹、流连忘返。

 

 

 

 

 

 

 

 

宽容的边际

宽容是美德，宽容是修养，宽容是一种心性和定力，宽 容是人类不可须臾或缺的伟大精神。宽容对于人类是如此重 要，但若要探究宽容的边际，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课题。

生活告诉我们，理论上说不明白的问题，最好在生活 中去寻找。宽容这种美德、修养、心性和定力，说到底, 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从人类生活实践当中来寻找宽容的边 际，要比从概念出发的空洞探究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唐代武则天时期，出现过T名重一时的大臣娄师德。从 这个人的身上，我们多少可以窥探出难以想象的宽容的边际。

一提到娄师德，人们就会想起那个有名的“唾面自干” 的故事。这个典故来自娄师德对乃弟的教导。

武则天长寿二年（693年）春一月，娄师德由夏官侍郎 迁为同平章事，相当于副宰相之职。不久，他的弟弟被朝廷 任命为代州刺史。惜墨如金的史家不肯留下乃弟的名字，却 记载了发生在娄师德与乃弟之间的一段故事：赴任之前，乃

 

唾面自干

弟前来辞行。娄师德嘱咐乃弟道：“吾备位宰相，汝复为州 牧，荣宠过盛，人所疾也。将何以自免?”乃弟跪在他的面 前挺直着身板说道：“自今虽有人唾某面，某拭之而已，庶 不为兄忧。”娄师德愀然曰：“此所以为吾忧也！人唾汝面， 怒汝也；汝拭之，乃拂其意，所以重其怒。夫唾，不拭自 干，当笑而受之。” oa徹治通鉴＞ 卷二百五）

瓣海＞ 里设有“唾面自干”的辞条，在援引 銜唐书・ 娄师德传》的叙述后，解释说：“后以'唾面自干'比喻受 了侮辱,极度容忍，不作任何反抗

在很多人看来，“唾面自干”是没有血性、没有骨气的 表现。虽然在历史上不乏“忍人所不能忍”的事例，比如汉 初三杰之一的韩信早年就曾忍受过“胯下之辱”，春秋时期 的越王勾践更是亲自品尝吴王夫差的粪便。但是对于娄师德 “唾面自干”的说教，很多人却不能接受。

因为“唾面自干”是娄师德教导乃弟去躬行实践的，故 而被认为是娄师德宦海生涯的经验之谈。一个在宦海生涯中 躬行实践“唾面自干”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囿于 自己极其狭隘的人生阅历与生吞活剥地从课堂上和书本里得 来的教条，很容易把娄师德理解为一个不要尊严、没有骨气 没有血性的政客。不知他人作何理解，反正笔者从最初接触 “唾面自干”的故事开始，在一个很长的时间啓里，都是这 样想当然地去理解娄师德其人的。 '

人之为人的一个极其可笑的地方，就在于很难摆脱先入 为主、自以为是的偏见、陋习。一种偏见一旦形成，就很难 改变。这样一来，人们就变得既丑陋又可笑：自以为是在为 真理而奋斗，实际上是在拥抱着某种错误的见识不放。西班 牙作家塞万提斯在其名著 澹,吉诃德）中成功地勾画了人 的劣根性。传主唐•吉珂德与风车大战的傻气，并不是只出 现在小说里，而是真实地出现在生活中；囿于偏见不能自拔 不仅出现在别人身上，而且真切地出现在自己身上。

仅仅通过一个故事便把一个古人格式化，是好读书不求 甚解之人的一种想当然。虽然在读书人那里，只是一种或然 的存在，但对笔者而言却是一种极难摆脱的陋习。近来为了 探究古人的涵养和权术，或曰修养和权谋，沉下心来读书， 才发现了自己的这个毛病。正是由于自己以往对娄师德的偏 颇认识，使得我有了这个发现。窃以为，对娄师德其人其事 的认真审视，不仅有助于纠正以往认识上的误差，而且有助

186 于人们在更高的层面上更为深刻地认识宽容的边际。

'娄师德，郑州原武人（今河南省原阳县）人。对于其早 年，新旧唐书娄师德本传均轻轻带过。“弱冠，进士擢第, 授江都蔚。”看来他从小是个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的人，在科 举制大行其道的唐代，居然小小年纪就能顺利地进士及第， 由考场而进入了官场。

扬州长史卢承业颇有识人之能，他十分赏识娄师德的超 人才干和涵养，曾对他说过：“吾子台辅之器，当以子孙相 托，岂可以官属常礼待也?” （《旧唐书•列传第四十三＞）卢 承业看出了其前程不可限量，故而不肯以“官属常礼”相 待，而愿以子孙相托。娄师德没有辜负卢承业的期望，后来 果然一路升迁，位至宰相。

唐高宗上元初年（674年），娄师德迁监察御史。其时, 西北边境屡受吐蕃侵扰，朝廷下诏召“猛士”戍边。他以文 官应募，“抗表请为猛士。” “高宗李治大悦，特假朝散大

夫，从军西讨，频有战功。由是，他得到提拔重用，“迁殿 中侍御史，兼河源军司马，并知营田事（同上书）

此后的十多年里，娄师德一直戍边，颇有劳绩。武则夭 天授元年（690年），他被授为“左金吾将军，兼检校丰州 都督，仍依旧知营田事”。女皇武则天专门下诏慰劳他，诏 曰：“卿素积忠勤，兼怀武略，朕所以寄之襟药，授以甲 兵。子卿受委北陲，总司军任，往还灵、夏，检校屯田，收 率既多，京氓遽积。不烦和粲之费，无复转输之艰，两军及 北镇兵数年咸得支给，勤劳之诚，久而弥著，览以嘉尚，欣 悦良深（同上书）

长寿元年（692年），朝廷召娄师德回京，升任夏官侍 郎、判尚书事。第二年，“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至此，娄 师德平步青云，官至宰相。

过了一段时间，武则天出于对边境安全的考量，认为让 娄师德镇守边关比留在朝中更重要，遂对他说：“王师外 镇，必籍边境营田，卿须不惮効劳，更充使检校这样, 他又受命担任“河源、积石、怀远等军及河、兰、部、廓等 州检校营田大使”。

稍后，娄师德又奉调回京，“迁秋官尚书”，不久转任左 肃政台御史大夫。到了证圣元年（695年），他率军与入侵的吐 蕃军队大战于洗州。由于打了败仗，被贬为原州员外司马。

武则天万岁通天二年（697年），娄师德又获重用, “入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是岁，兼检校右肃 政御史大夫，仍知左肃政台事，以与王懿宗、狄仁杰分道安 抚河北诸州了同年,•“拜纳言；累封谯县子。寻诏师德充 陇右诸军大使，仍检校河西营田事。”

武则天圣历二年（6{65feaaea0573d}年），突厥入侵，娄师德又被任

命为检校并州长史，“仍充天兵军大总管。”是年九月病故, “赠凉州都督，谥曰贞。”（同上书）

从《旧唐书》所开列的娄师德的履历表可以看出：他步 入仕途以来，总的来说是相对顺畅的，一生中只有一次被 贬，还是因为打了败仗；他文武全才，身兼将相，但多年带 兵打仗，统兵坐镇一方的时间远比在朝中做宰相的时间长。

娄师德是唐代屈指可数的抗蕃名将。

从高宗李治即位以来，大唐王朝就一直被来自西北边境 188 的吐蕃、契丹等少数民族的威胁所困扰。玄宗李隆基晚年，

— 爆发了安史之乱。此后，来自西北的边患甚至几度危及唐朝

政权的存在。高宗李治虽说是唐代上有名的窝囊皇帝，最后 连皇权也让皇后武则天索要了过去，但是在抵御外敌入侵之 事上，李治的头脑是坚定而清醒的。在李治的力主下，朝廷 在全国各地召集“猛士”戍边，娄师德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 主动请缨由文官变成了武将。

从公元674年（上元初年）请缨戍边起，直至公元699 年（圣历二年）因病去世，娄师德长期战斗在抗蕃前线。娄 师德的抗蕃业绩颇丰，主要反映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早年率军西讨吐蕃，立下了不少战功，因军功卓著 而迅速升迁为“殿中侍御史，兼河源军司马，并知营田事”； 二是在武则天主政初期的十多年里，娄师德作为“知营田 事”，弾精竭虑，开荒屯田，积谷多达数百万斛，解决了长 期困扰朝廷的边境作战的粮草难题；三'是娄师德作为使者, 在唐军与吐蕃军队的青海之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为唐朝的 西北边境争取了几年的安宁；四是在公元6{65feaaea05224}年（永淳元

年）武则天发起的对吐蕃军队的进攻中，身为三军统帅的娄 师德指挥有方，八战八捷；五是在公元697年（神功元年） 对契丹军队的决战中，娄师德以副统帅（副总管）的身份协 助统帅武懿宗打败契丹军队；六是在公元699年4月，行将 入土的娄师德仍然受命为天兵军副大总管、充陇右诸军大使, 负责招抚发生内乱的吐蕃事宜。

从史书的记载里可以看出，高宗李治和武则天对长期手 握兵权的娄师德一直信任有加，没有产生过什么怀疑。在李 治和武则天的夫妻店里，打工仔娄师德总是能取得老板的信 任，是很不容易的。人们都知道，在专制社会里，手握兵权 的大将军既威风八面，又最容易受到主子的猜忌怀疑。因 而，君臣猜忌的事情总是首先发生在君主和大将军之间。有 唐一代，君臣猜忌的事件层出不穷，由此而引发的朝政动荡 也接连不断。娄师徽之后几十年，出过一位中兴名臣郭子仪, 史称其“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世而上不疑，侈穷人欲 而议者不之贬”。但就是这位以待人宽厚闻名于世的大将军 郭子仪，在辅佐君主平定安史之乱、建立了不世之功之际, 也曾因遭受权臣的谗言、君主的猜忌而几次被剥夺兵权。相 形之下，娄师德能终其一生手握兵权而无人进言谗构，君主 也长期对其信任有加，是大有研究价值的。这中间的原因固 多，诸如，高宗李治和武则夭没有经历过后来发生的安史之 乱，对手握重兵的将军可能的危害尚无切肤之痛等，但是, 任何时代任何个人都很难摆脱小人的谗构，而娄师德却令人 匪夷所思地迈过了这道难以逾越的门槛。

虽然说“水火不相容，冰炭不同器”，“君子小人不并 立”，但在实际生活中，君子与小人总是同时存在的。在官 场中立身，刚直不阿的人与蝇营狗苟搞小圈子的人都容易有

自己的对立面。对于这两类人来说，想要杜绝别人说自己的 坏话几乎是不可能的。娄师德显然不属于这两类人。官场上 还有一种以不得罪人为最高准则的人，唐代有个名叫苏摸棱 的人可谓其代表性的人物，他有一句名言，叫做：“摸棱持 其两端可也了仔细看来，娄师德与这种人很相近，但似乎 又不尽相同。

娄师德在官场上几十年屹立不倒，又没有使用许多小人 惯用的损人利己的卑鄙伎俩，也没有遭遇韩信、伍子胥、于谦、 岳飞、郭子仪等人的苦难，除开客观因素而外，其个人的独到 的涵养功夫、高深莫测的处世权术，绝对是不可轻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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